一方庭院,兩扇窗戶,日常三餐而流轉(zhuǎn)四季。
紀錄片《四個春天》,將看似平常的一家人,定格成了寶貴光影。
主角是一對父母,常居在鄉(xiāng)下家里,每年開春守望著三個孩子歸來。
你可能疑問——這么平常的故事,有什么好看的呢?
網(wǎng)友說:“母親的超級能力,是聽到鈴聲響起就知道是女兒打來。父親的特異功能,是目送每個家庭成員遠行都能庇佑一路平安。”
就連知名演員陳坤、周迅都被它感動,說:“平凡的日常中,蘊含了極大的意義,我不是大哭,是會心的眼淚。”
家,是鍋碗瓢盆,也是生死禍福;是人的起點,也是歸宿。
而導演陸慶屹正是通過鏡頭,用四個春天,將一個家庭被忽略的影像重現(xiàn)出來,也讓我們看見了一家人的詩意與豁達。
故事,要從一部DV機說起……
在第一個春天里,看見
時間拉回25年前。
九七年,陸慶屹的家有了第一臺磁帶DV機。
這是姐姐送給父親的,父親也沒想到,女兒會送一個幾萬塊的機器。
那年陸慶屹24歲,父母剛還清結(jié)婚的債。在他的記憶中,家里雖然拮據(jù),但每年節(jié)日一家人都去相館拍照。
有了DV機,父親可以隨心所欲地拍攝,還去貴陽買了很多磁帶。
這給陸慶屹的內(nèi)心,種下一顆種子。
多年后,陸慶屹成了一名北漂,每年回家也會用一臺DV機拍攝家人。
起初,他只是記錄一些流逝時光,后來慢慢發(fā)現(xiàn):原來幸福與愛全在里面。
這年春節(jié),父母像往常一樣,準備著過年的行當。
上山祭拜祖先、準備年夜飯、跟親友寒暄日常……這些平平無奇又千篇一律的過年活動,到了父母這里,變得熱鬧非凡。
退休前的父親是一位物理老師,春節(jié)的他“文武”雙全:
“文”能精通二十多種樂器奏樂、寫毛筆大字;“武”能種花植樹、修電器、修樂器,樣樣難不倒他。
母親也不含糊:
一連能唱十天山歌,自編的歌詞絕不重樣;穿著圍裙,在老伴的音樂旋律下,也能跳出優(yōu)雅舞步;縫補衣服和家鄉(xiāng)飯菜,更是拿手絕活兒。
陸慶屹跟許多回家過年的“孩子”一樣,本該是忙活的一份子;但他決定將自己藏在鏡頭后面,記錄眼前的一切。
清晨出門登山,父親的鞋底脫落了,就地取材用草系綁回去;
一家人吃著飯,唱起了敬酒歌,母親像少女一樣逗父親喝酒;
萬家燈火時分,媽媽趴在裁縫機補衣服,另一個房間,爸爸對著電腦唱老歌。
陸慶屹消失在整個過程中,他沒有介入父母的生活,而是脫離兒子身份,站在旁觀者視角凝視著父母的生活本身。
當他將這些日常的碎片拼湊起來,才驚覺原來父母是如此享受人生!而他的生活,也一直在這些歡聲笑語中度過。
但很快,這家人經(jīng)歷了沉重的悲劇。
在第二個春天里,苦難
這個春天,陸慶屹的姐姐得了重病。
父母輪流徹夜陪護,病床上的姐姐狀況好轉(zhuǎn),一家人笑嘻嘻地拍了合照。
可世間親情終究敵不過命運無情,姐姐走了。
白頭人送黑發(fā)人,為了送女兒最后一程,父母做了他們能做的一切,很多人說他們不忍心看這段,因為太悲傷。
的確,我們都討厭病痛、衰老、死亡,可誰都躲不開它們。
對父母來說,這就是人間的無常,只不過恰好先落在女兒身上。他們力所能及的,就是給女兒找一處好墳,種上好看的植物。
喪事辦完一段日子,媽媽在廚房忙針線活,爸爸放一張碟片,女兒唱《風雨兼程》的歌聲傳來,媽媽聽著聽著,潸然淚下。
姐姐唱:“來也匆匆,去也匆匆,就這樣風雨兼程。”
當悲傷褪去后,鏡頭記下的不僅是苦難,還有家人們的相互守望、陪伴與紀念。
姐姐重病時,媽媽在一旁祈福,爸爸熬夜陪護;姐姐去世后,她的房間依然整潔干凈,好像故人從未離去一樣。
每一頓飯,家人仍舊給姐姐空出一張椅子和碗筷,飯也盛上。
生死聚散,忽然被這一家人用溫情照亮。
或許在姐姐走的一刻,鏡頭前的我們覺得,“家”不完整了。
而回看才明白:
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愛和需求,只要能被看見,那么家,永遠都在。
DV機也給這家人和苦難之間拉開了時空距離,讓他們在往事過后,得以不斷反思和回味人生。
在第三個春天里,重建
苦難之后,日子仍要繼續(xù)。
留下來的人,依然要度過那些至暗時刻。
有些書和電影告訴我們,苦難來臨時只要勇敢接納,終會迎來陽光。
可好像沒人說清楚,要怎樣處理背后的悲傷?
這家人給出的答案,是陪伴與支撐。
夜晚,他們一起懷念過去。
父親坐在電腦前,回看以前用DV機拍的視頻。
片中播放了1997年的故事。
那一年全家團聚回來過年,父親旁白介紹,孩子們才二十出頭。
那年他們有了第一臺DV機,是姐姐給家人的一番心意。
后來換了很多臺DV機,而拍攝的對象永遠是一家五口。
屏幕前,一家人載歌載舞;屏幕后,二老很久沒唱歌。
另一段影像,是2012年父親拍攝屋檐下的燕子。
他晃著鏡頭,一邊旁白:
“今天都飛出去了,家里頭顯得空蕩蕩的,全部又飛回來啦,哈哈哈。
老母帶它出去,看下世界一趟,全部又飛回來。
七個小燕子,都能夠飛啦。
可能今天明天就要飛走嘍。”
這些當時隨手拍的畫面,今天卻成了陸父母的珍貴回憶,陪伴他們度過寂靜的長夜。
而白天,他們面對現(xiàn)實,充實過好每一天。
父母除了干家務,探望姐姐的墳墓也成了日常。
這天他們來除草種菜,擔心草長了,牛會來吃,弄壞了女兒的墳。
鏡頭下的他們,談天說笑比以前少,容貌老了很多,但依然壯碩。
正如《平凡的世界》里所說:
“往往是在無數(shù)的痛苦中,在重重的矛盾和艱難中,才使人成熟起來,堅強起來。”
他們應對悲傷的方法,不是完全沉湎過去,也不是刻意回避姐姐的死亡,而是將它納入到生活中,實在地過下去。
只是這一份淡定的背后,陸媽媽也在擔心:
如果夫妻二人中,有一個先走了怎么辦?
她對鏡頭說:
“姐不在了,想到一個問題,只是心照不宣,你爸也是……
如果講,我不在了,你爸一個人怎么面對這個家呢?”
這么大個屋子。
生離死別,被留下的孤單,父母二人總有一人要面對。
而他們能做的,是在那天來臨之前,用DV機給對方攢滿足夠幸福的回憶。
當導演將這些許多家庭忽略了的影像拼接起來,我們也才恍然看見:“家”最重要的力量,原來早隱藏在其中。
它永遠能支撐后面的人,好好走下去。
在四個春天里,熱愛
這個春節(jié),父母還像以前一樣準備團年飯。
陸慶屹踏入家門的一刻,媽媽高興說:“歡迎歡迎,熱烈歡迎!”
父母的生活終于回歸正軌。
媽媽常為家人祈福、熏臘腸。
父親找出了長笛,“一年多沒摸了,都是灰,吹也吹不起了”。
他在家里養(yǎng)蜜蜂,還被老伴取笑:蜜蜂都成你初戀情人了!
一家團圓的開春時節(jié),在姐姐的墳前、在DV機的鏡頭下,父母終于又唱起了歌。
一點一滴的瑣事中,幸福重新開始。
還記得1999年,陸慶屹一家遇到火災,這來自命運無情的打擊,把爸媽辛苦一輩子欠債而建立的家,燒毀了。
所有家具電器燒成了炭黑色,姐姐買的DV機,也燒壞了。
父親從廢墟中翻出小提琴,背板都快成了炭。
他嘆了口氣下樓去,站在天井的井臺上,拉出沙沙的琴聲。
你看,鏡頭下的這家人,好像總能把不幸轉(zhuǎn)化為溫情。
很多人覺得,自己的生活太苦,日子都是“熬過來”的:
年輕的時候,為了掙錢而努力;
有了孩子,家庭的瑣事鋪滿了所有日常;
跟伴侶相處,愛的感覺越來越淡……
為什么呢?
因為我們往往只嘗到生活表層的苦,卻沒有從細微處,品出深處的享受與溫情。
沒有人能一眼認出,屬于自己人生的幸福。
命運從來不會將幸福捧到我們面前,它只負責安排每個人做不同角色。只有當我們跳出角色,像DV機一樣回眸過去時,才能切實地看見背后的幸福。
不僅是家庭,在親人、朋友或陌生人之間,有太多被忽略的影像;
只是身處其中的我們有時太過惘然,沒有細品生活的細節(jié),甚至覺得羞于回看、細想,而錯失了它。
所以,親愛的你呀,忙碌時休閑、繁雜時寧靜,在這些小小的片刻里,我們或許可以重歸生活的本質(zhì),脫離單一的視角,去回看那些在家庭和人生中被忽略的“影像”。
愿,你也成為自己人生的導演與剪輯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