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檔節(jié)目里,主持人問李保田:“拍完《宰相劉羅鍋》后,為什么跟張國立、王剛不再合作了?”
沒想到,李保田回了一句:“有些人,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合作了。”
李保田,絕對是娛樂圈里特立獨行的存在,他不接廣告,無暇處理人情世故,甚至于連兒子結婚都沒去,只沉浸在自己戲劇的世界里,純粹的活著。
可正是這份獨立的清醒,讓他在圈里被孤立,甚至被冠上了“戲霸”的稱號。
明明是含金量最高的老戲骨,到了晚年卻無戲可拍,這究竟是為什么?
01
1946年,李保田在江蘇徐州出生了,家境良好,他一直無憂無慮的生活著。
李保田不是調皮的孩子,但是非常心不在焉,成績也不好,所以,很不得老師喜歡。
一次,老師讓他在操場上罰站,卻徹底把他忘在了腦后,放學后竟直接回家了。
天空飄起大雪,只光腳穿著一雙單鞋、穿著單褂的李保田被凍得瑟瑟發(fā)抖,可老師不發(fā)話,他不敢回家。
直到太陽落山,父母打著手電筒來找他,李保田才松了口氣,回家吃飯睡覺。
父母氣的不行,兩人一合計,給校長寫了封匿名信,斥責老師的不負責行為。
說是匿名,可老師一下就猜到了信是李保田家長寫的,因為他近期只罰了李保田一人。
李保田不僅得罪了自己的老師,還得罪了全校的老師,甚至同學們也都和他保持著距離,他被孤立了。
這對十來歲的孩子來說,無疑是最大的折磨,他不想上學,卻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說,他覺得自己被禁錮了,想要沖破枷鎖。
苦悶無處訴說的李保田,愛上了看戲,似乎只要沉浸在戲曲里,就能忘記所有煩惱。
時間久了,李保田萌生了學戲的想法,只因為,他在舞臺上看見了自由。
年紀尚小的李保田,還不知道“臺上一分鐘,臺下十年功”的道理,只知道,唱戲的人太灑脫。
于是,13歲的李保田跟父親提出要去唱戲,而且要唱丑角。
父親瞬間暴怒,他是地方干部,完全供得起孩子們讀書,再加上李保田是最大的兒子,他希望李保田能給三個弟弟樹立榜樣,讀書考大學。
可李保田一想起在學校里受到的冷暴力,瞬間就起雞皮疙瘩,誰愛考大學誰考,他是不考了。
父親指著李保田的額頭破口大罵:“李家丟不起這個人,你要去唱戲,我就沒你這個兒子。”
李保田第一次忤逆了父親:“這戲我非學不可,誰也攔不住。”
第二天,天剛蒙蒙亮,李保田就離開了家,這一走就是5年。
李保田邊走邊打聽,跑到徐州地區(qū)梆子劇團學起了丑角,他這才知道,想要掌握一門手藝有多難,吃苦的日子沒有盡頭。
十幾歲的孩子,正是長身體的時期,偏偏趕上了鬧饑荒,李保田飯量很大,經常吃不飽,身體越來越弱。
18歲那年,他感染了風寒,很難受,可還必須得進行訓練,再加上那幾天天氣不好,一直是陰雨天氣,李保田病倒了,高燒39度,連續(xù)幾天都不退燒。
劇團領導一看,他病得太嚴重了,就派秘書送他去醫(yī)院治療。
沒想到竟誤打誤撞看見了父母。
原來,李保田的父親已經得了重病,正在接受治療,母親在醫(yī)院陪床。
5年不見,父母再次看見大兒子,心里百感交集,父親希望李保田能夠回家,找份工作踏實過日子,如果他走了,李保田可以幫襯著母親撫養(yǎng)弟弟們。
可李保田不肯,他依舊固執(zhí)地回到了劇團。
只不過,這一次,李保田把劇團的地址給了父親。
一年后,父親病危,母親才把他叫回了家。
看著危在旦夕的父親,李保田第一次感覺到了內疚。
父親拉著他的手說:“我走了以后,你要照顧好媽媽和兄弟們”,旁邊的母親已經哭成了淚人。
第二天,父親就去世了,李保田安慰母親:“您放心,有我在。”
結果母親沖他喊道:“不用你管!”
這一瞬間,李保田突然覺得自己以前太混蛋了,他告訴自己,一定要撐起這個家,成為母親和兄弟們的靠山。
從此,他勒緊自己的褲腰帶,把省下的錢都交給母親。
而父親的去世,也成了李保田的一塊心病,此后幾十年,他都得靠藥物入睡。
后來,李保田去了徐州文工團,在那里唱歌跳舞十幾年。
02
1978年,李保田考入中央戲劇學院導演干部進修班。
而他之所以選擇在此時步入大學的校園,是因為弟弟們都大學畢業(yè)了,可以自食其力,所以李保田才去追尋自己的表演夢想。
只是沒想到,生活再次給了他一重擊。
28歲的弟弟去新疆寫生,為了省錢,搭了別人的車,結果,司機太累,睡著了,出了車禍,弟弟也失去了年輕的生命。
李保田得知消息后,瞬間,自責涌上心頭,雖然他知道這是天災人禍,可他依舊認為,如果自己能夠給弟弟一些錢,弟弟就不會出車禍了。
可人死不能復生,李保田便給自己定了個目標,一定要在美術上有所建樹,要完成弟弟未完成的夢想,要用畫筆描繪出另一番天地。
他是這么想的,也是這么做的,多年后,不怎么拍戲的他,沉浸在藝術的殿堂里,踐行著自己的諾言,當然這是后話了。
從中戲畢業(yè)后,李保田留校任教,但也會接些戲拍,賺來的錢孝順母親,貼補弟弟們。
1983年,李保田在電影《闖江湖》中扮演丑角藝人張樂天,從此,正式登上熒屏。
雖然缺錢,但他拍戲有自己的原則,爛戲不演,沒發(fā)揮的角色不演。
于是,就有了《流浪漢與天鵝》里的流浪漢抹桌;《人鬼情》里女藝人秋蕓的父親;《師魂》里的職高老師等等。
但真正讓李保田愛上熒屏的,還要數(shù)電影《菊豆》。
多年后,李保田在接受采訪時,明確表示,在他拍攝的所有影片里,最喜歡的三部分別是《菊豆》《警察李酒瓶》《丑角爸爸》。
1989年,張藝謀籌拍電影《菊豆》,女主角是他一手捧紅的鞏俐,男主角的人選,他則定下了李保田。
可當鞏俐跟李保田站在一起時,張藝謀卻覺得兩人似乎不太搭,于是,找了個年輕的演員來試戲。
可試來試去,年輕男演員就是演不出“楊天青”的味道。
張藝謀思來想去,還是覺得李保田最合適。
于是就有了我們看到了《菊豆》,充斥著明艷的紅色,宣泄著愛情的熾熱,卻又飽受壓抑、無力抵抗的掙扎。
李保田自此知道了好的導演、好的演員是什么樣,也一直提醒著自己,一切以作品為重,為角色服務。
為了演好《葛老爺子》中年過七旬的老爺子,李保田花了很長時間,去觀察老人們是如何走路、說話,甚至連微表情都不放過。
最終,他憑借《葛老爺子》拿到了飛天獎最佳男主角獎。
此后,又憑借《鳳凰琴》這一部電影,拿到了華表獎最佳男演員獎、百花獎最佳男演員獎、金雞獎最佳男主角獎三個大獎,坐穩(wěn)了影帝的寶座。
1995年,《宰相劉羅鍋》籌拍,導演直接邀請李保田出演劉羅鍋一角。
李保田看過劇本后,非常喜歡這個角色,就一口答應了下來。
一年后,該劇播出,瞬間引發(fā)了收視狂潮,張國立、王剛也憑借此劇成名。
導演大喜,便想趁熱打鐵,拍劉羅鍋續(xù)集,其他演員都答應了,唯獨李保田拒絕了。
導演不解,這簡直是名利雙收的事情,為啥要拒絕?
李保田給出解釋,續(xù)集劇本里,角色刻畫的不如第一部深刻,而且一看就是短時間內拼湊的劇本,這樣“狗尾續(xù)貂”的戲,還不如不演,免得失了口碑。
導演不以為然,直接給他漲了片酬。
可李保田依舊拒絕:“不是錢的事兒,同樣的角色演多了,就沒意思了,還不如給觀眾留下一部經典。”
導演只能作罷。
李保田又轉身勸起了張國立、王剛:“多演點新鮮的角色,別把自己困在一個模式里。”
可兩人根本聽不進去,此后,張國立開始在古裝劇里打轉,《鐵齒銅牙紀曉嵐》成了他的代表作,還和王剛、張鐵林成了鐵三角,賺了個盆滿缽滿。
李保田笑了笑,道不同不相為謀。
一次節(jié)目里,主持人問李保田:“拍完《宰相劉羅鍋》后,為什么跟張國立、王剛不再合作了?”
沒想到,李保田回了一句:“有些人,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合作了。”
主持人一聽,沒敢接話,感覺咋接都不對。
李保田看出了他的心思,繼續(xù)說道:“我們沒有矛盾,就是性格不同,對待事情的態(tài)度不一樣,我不想為了錢把不好的東西呈現(xiàn)給觀眾。”
03
李保田純粹的追逐著他的藝術道路,接連拍攝了《有話好好說》《煙壺》《警察李酒瓶》《神醫(yī)喜來樂》《王保長新傳》等多部影視劇。
幾年后,卻被卷入了一場聲勢浩大的“聲討”中,不僅遭到圈內十家娛樂公司的聯(lián)合“封殺”,還被冠上了“戲霸”的稱號。
原來,在拍攝《欽差大臣》時,李保田簽約的是演30集,拿的也是30集的片酬,結果,播出時,他發(fā)現(xiàn),成品是33集。
對此,李保田很氣憤,他十分厭惡劇方這種用“注水”來換取利益的行為,覺得這是劇方對觀眾的不負責任,便向劇方索賠190萬。
劇方沒想到,李保田會來這一手,怒了,不僅不給他錢,還想搞臭他,到處發(fā)李保田“任人唯親”“戲霸”的通稿。
李保田壓根不在乎,他想要的也不是錢,而是劇方的態(tài)度,是劇方對作品的負責。
事實上,李保田從來不缺錢,如果他想賺錢,只需要點頭接接代言,就會有無數(shù)廠商找到他。
一次,某個品牌的酒想找李保田打廣告,可李保田從來不喝酒,他也不愿意裝樣子去念廣告詞,就拒絕了。
不能親自體驗產品的效果,就推薦給消費者,他做不到。
據(jù)他兒子李彧說,李保田光推掉的廣告代言費就2000萬。
不為錢折腰,說的就是李保田了。
而他跟《欽差大臣》劇方討要索賠款,一來是,自己多演了3集,理應獲得片酬;二來是,告訴影視行業(yè),做人要懂得規(guī)矩。
有人勸他不要太露鋒芒,萬一以后真的沒人找他拍戲,那就砸了自己的飯碗,李保田卻嚴肅的告訴對方:“即便沒人找我拍戲也無所謂,規(guī)矩就是規(guī)矩。”
后來,在多次采訪中,面對主持人提到的“戲霸”問題,李保田都做了回應:“對我來說,戲霸就是質量的保證,你看,現(xiàn)在有浴霸、面霸,都是為了讓消費者有更好的體驗,我作為戲霸,也是為了讓觀眾能看到最好的表演。”
除此之外,李保田還表示,跟他合作過的演員,但凡成名了,都不會再跟他合作,只因為他的要求太高了,不僅對自己嚴格要求,還對同劇組的演員們嚴格要求,絲毫看不慣那些遲到、耍大牌、念1234567的演員們。
近些年,李保田演的戲很少,觀眾們都以為他是受了“封殺”的影響,李保田對此不作回應。
直到2020年,他獲得了中國文聯(lián)終身成就電視藝術家獎,才道出了戲量不多的原因:
這些年,我為大家服務的少了,不是機會少了,僅僅是角色我不喜歡,找我的都是老頭,千人一面,沒有挑戰(zhàn)性,我不想演。
如今的李保田,最大的樂趣就是自己寫字、畫畫、擺弄木雕,他也真的兌現(xiàn)了自己年輕時候的諾言,替弟弟過“繪畫人生”。
李保田有很多自畫像,其中一副是蝸居在一只鞋子里,對此,他說:我就像寄居蟹一樣,精神的突圍無法找到。
外人質疑:“您給我們的印象一直是很活潑的啊。”
李保田立馬反對:“我一點都不開朗,千萬不要覺得我開朗,我可以演活潑,但我自己不開朗。”
李保田終其一生都在尋找精神的解脫,可卻無法掙脫內心的牢籠,而他也把這份執(zhí)拗放在了兒子李彧身上。
04
弟弟去世后,李保田陷入了巨大的自責里,便要求兒子李彧學畫畫。
可李彧并不喜歡畫畫,勉勉強強從6歲學到了17歲就再也不肯碰畫筆了。
而他的學生時代,也和李保田發(fā)生了相似的經歷。
因為沒能按照父親的希望按部就班的上學,所以,李保田特別希望兒子能夠在學業(yè)上有所成就,而給他取名李彧也是因為三國里有個叫荀彧的人,非常有才,李保田希望兒子也能有才,便用了彧這個字。
沒想到,這個名字給兒子帶來了很多困擾。
只要老師點名,都會喊“李或”,每次,李彧都都要站起來給老師糾正:“老師,那個字念yu不念huo”。
碰上別的科的老師還好,碰到語文老師,那著實讓老師下不來臺,就這樣,李彧也把老師得罪了。
終于,李彧忍不了了,跟李保田提出要改名,被李保田拒絕了。
氣的李彧也不好好學習了,反正老師不喜歡自己,父親不體諒自己,那還學個什么勁兒。
1994年,李彧突然萌發(fā)了當演員的想法,便興沖沖的報考了中戲。
李保田得知后,問他:“你確定自己要做演員嗎?”
李彧堅定地說:“是。”
李保田:“那你就憑自己的本事去考,我不會給你找關系。”
結果,三試時,李彧被刷了下來。
他沮喪了很久,再也沒了往日的笑容。
李保田到底還是心疼兒子:“試你還得自己考,但你若真想當演員,我?guī)湍阒\個角色吧。”
于是,在《宰相劉羅鍋》里,李彧飾演了“劉安”,算是正式踏進了演藝圈,但也因此,李彧知道了當演員并不容易,尤其是父親的要求極嚴,所有表演都力求完美,他打起了退堂鼓。
這部戲拍完,李彧跑去做起了生意,賺了些錢,買了房和車。
1999年,一個朋友找到李彧,忽悠他:“你成立個影視公司吧,我投資拍電視劇,你來當導演,不過你得把你爸喊來客串,這樣收視率才有保障。”
李彧一聽,自己啥經驗都沒有就能當導演,太厲害了,立馬簽合同答應了。
在他看來,父親支持兒子的事業(yè),肯定沒問題。
他回家直接把劇本給了李保田,沒想到,李保田劇本都沒看完,就說:“不拍,這是什么爛劇本。”
李彧一聽,不拍?這個不行,便跟父親說:“可是我合同都簽了,定金也收了,我自己的房跟車都抵押出去了,您要是不拍,我得負法律責任,您可得幫幫我啊。”
氣的李保田指著李彧的腦門說:“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兒子。”
為了兒子的前途,李保田硬著頭皮接下來劇本,結果,他這一接不要緊,張豐毅也被忽悠了進來。
在張豐毅看來,有李保田的劇,那就是質量保證,連劇本都沒看,就簽了合同,結果,進了組才發(fā)現(xiàn),李保田也是被忽悠的那個。
自那以后,張豐毅再接戲,不管演員有誰,他一定要先看劇本,再也不盲目簽合同了。
最終,這部劇還是撲了,李保田后來回憶說:“拍那部戲的時候,我感覺屁股上無數(shù)個針在扎我,每天都特別煎熬。”
這部戲后,李彧再也不做賺大錢的夢了,他關掉影視公司,重返校園,經過不懈的努力,終于成了中戲的一名學生,開始接受系統(tǒng)的學習,他想成為像父親一樣的演員。
如今的李彧,雖然沒演過什么男主角,但實打實的成了一名黃金配角,他詮釋的很多角色,都備受好評,比如《贅婿》里的“宋憲”、《卿卿日常》里的“周掌柜”、《星河長明》里的“樊如晦”等等。
可最令李彧耿耿于懷的是,2009年,他大婚時,父親李保田沒能參加。
那時候李保田正在拍攝《永不回頭》,他不愿意因為自己的私事,耽誤劇組的進度,畢竟,劇組一天的人工、場地、機器等費用挺高的。
但很快,李彧就釋然了,父親一直如此,他和妹妹談戀愛、結婚,都是自己決定的,父親從不干涉。
在李保田看來,婚姻如鞋,對方合不合適,腳知道,只要兒女自己開心、幸福,他這個做父親的就滿足。
李保田和李彧沒住在一起,他們甚至很少走動,連年都不一起過,但李彧知道,李保田是愛自己的,只是他的人生經歷,不允許他跟孩子們過分親昵。
人到中年后,李彧讀懂了父親,他也像父親一樣,成了一名靠演技在影視圈站穩(wěn)腳跟的演員,這是對父親的認可,更是傳承。
李保田太耿直了,所以,不適合如今的娛樂圈,可又因為他的耿直,讓他能夠坦坦蕩蕩的活著,是值得尊重的人民藝術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