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久沒見到這么兇悍的宣發(fā)了。
和親女兒互撕，手揚前夫骨灰，把閨蜜打到腦震蕩……惹不起惹不起。姚晨新劇《搖滾狂花》，愣把一個音樂題材拍出了武打片的架勢。
幾集追下來，我最直觀的感覺還是，話題在人不在戲。前期鋪墊如此浩大，女主本人還是比這劇惹眼得多。大花行列里，這姐雖排不到頭部，卻偏偏最是爭議不停，關注不斷，生命不止。仿佛內娛完了，她都有法子掙到出路。早該聊聊這號人——姚晨。
姚晨又從內娛的垃圾劇本堆里，翻出了最新奇的一個。這次，她演了一個媽。但不是中生代女演員人均要演幾回的那種媽。她，彭萊，搖滾巨星，因老公出軌閨蜜，決定拋夫棄女闖美Solo。本以為走向國際，卻淪落到在唐人街、敬老院走穴。
這劇給搖滾下了一個蠻刻板的定義：渣。尤其是從“媽”的視角看，彭萊基本算渣成了末子。集酗酒、打人、遺棄子女等各種罪狀于一身。不講道理，不思進取，不負責任，不干人事。正可謂是：地獄空蕩蕩，渣媽當主唱。
《搖滾狂花》講的，就是這么一個中年女人的故事。一雙手彈過吉他，挨過刀子，也戴過手銬，就是沒照顧過親女兒。母女倆甚至動輒要斗到進局子。
且不論成果如何，僅看人物設定，我也不得不承認：姚晨，玩得是真狠。怎么講呢，彭萊這位惡母的誕生，不僅是創(chuàng)新了一類國產劇形象這么簡單。她相當于給大割女性流量的貴圈，提了個靈魂之問。都在吹女性應該走出家庭，不被世俗困擾。那當一個女的真的完全脫離了軌道，甚至變成了“喪偶式”育兒的締造者。那女性故事又會是怎么個講法？
當然，這問題有點深，姚晨本人都指定解答不了。但她就是，先杠了再說。
而讓我感興趣的點，也就在這里。姚晨似乎很擅長扮演這種“提問者”的角色。更具體來說，在所謂“她經濟”正大熱，所有女星都設法分一杯羹時。她是極少數的，每一本劇本都比別人先走，也多走幾步的大花。2018年的《都挺好》，接棒樊勝美繼續(xù)原生家庭議題。當大家都在“和解”時，她已經開始試探“割席”。
次年，她親自監(jiān)制的《送我上青云》切入女性欲望的命題。其中對性欲的直白探討，也引起了一波討論。
再到《山海情》，在正劇崛起的潮流中搭對了車。別的女星還在狂卷職場高級大女主，她已率先進入“返璞”策略。
還有“中年偶像劇”《假日暖洋洋》，大玩時興的姐狗文學。
雙女主電影《找到你》，直接把男的踢出鏡頭。
再到懸而未定的《非常孕事》《臍帶》《外婆的新世界》……瞄一眼簡介就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刺激感。
姚晨不是神仙，她預知不了作品的最終效果。但牛的是，她的眼光很少在第一步犯錯。那個故事未必最好，卻總會是最有爭議度和激進色彩的。被大眾輿論架起來的中生代女演員們并不好做。一方面，苦于國產劇市場的困境，她們的可選項少得可憐。另一方面，觀眾意識的進步讓她們不得不努力跟上。于是，有不少中女都是在茫然地挑女性劇，費勁地拍女性劇。結果又陷入了另一種無效的內卷，流水線產出同質化作品。淺顯地迎合受眾情緒，拿吸睛熱搜做文章，用金句堆出來的偽女權罐頭。
《誰說我結不了婚》當然，挑好劇本不僅需要眼光，更需要資本、資源、資質。有些人即便已在頭部，還是做不到這種“彈無虛發(fā)”。姚晨的選本功力，關鍵還在頭腦。是因為她更有女性意識？嗯……倒不如說，她的那套女性意識恰好夠經濟。
先得說明白兩個問題。其一，有沒有這個所謂“女性意識”，并不致命。就好比寧靜，五顏六色的嘴唇子里就沒吐過幾句女權金句，反而常被詬病封建、爹味。
但迷糊，并不妨礙她獨立且虎。寧靜始終是憑自己攀到行業(yè)塔尖的極少數人。也就是說，甭管腦瓜子里有沒有成系統(tǒng)的意識，她的行動都已經表明了她的自由。
第二個問題，則是意識“經不經濟”的問題。既然“她經濟”已經是門生意，那么“投入產出”自然也是考量點。許多女星在販售的女性意識。要么深度不夠，打不到觀眾痛點。要么噱頭不足，觸不到觀眾爽點。甚至常常出現嘴上通透清醒，行動販賣焦慮的人設危機。
因此，能巧用女性意識來利己利他，雙贏才是更高階的“經濟頭腦”。論起來，姚晨可能是同輩演員里最深諳此道的。如此難以平衡的一根線上，她仿佛踩著獨輪車還能耍雜技。她近年給我的一種感受，就是她的精明感越來越外顯。每句話每個舉動都很真誠，但又無一不服務于一種“目的性”。更直白講，姚晨知道這套東西該在什么時候用，以及怎么用。她尤其擅長把任何話頭順暢地銜接到女性議題，不斷加強自己的“意見領袖感”。
時尚先生ESQ但，姚晨向來如此大女主派頭的嗎？有趣的是，她本性未必如此。倒回十幾年前，她整個人的氣質都內斂得很，被尬聊女王陳魯豫治得服服帖帖。這也不是啥新人反應。當時她已邁入三十歲，參演的戲光八分以上的口碑作都有五六部了。
越往前去挖姚晨，就越只找到與如今的精明、清醒根本相悖的一些特質。比如，直到三十歲她還沒完全克服身體羞恥。在戲中因為一件露背裙羞到不敢入鏡。
又比如，她自認是丈夫曹郁幫助她形成了自我認知。按大女主的常規(guī)劇本，這一過程往往是被表達成“自我覺醒”的，更別說這個外來助力是來自男人。
何況，她本就妥妥是個爭議體質的主兒。口才？情商？她也曾有難民事件、“惡之花”語錄等禍從口出的黑歷史。
獨立？清醒？可在上一段婚姻里，她糾纏于誰綠誰的是是非非，已長達十幾年。在現在的婚姻里，她又時常表現出戀家的小女人心態(tài)。這兩種“沉淪”，好像也和她一直在呈現的“出走”形象不大一致。
不得不說，姚晨在中年后才開始了最大的成長。女性經濟模式，不來自她自己的性格，而更像是慢慢學出來的。學著用更聰明的方式說高姿態(tài)的話。學著用更凌厲的形象做有收益的事。漸漸做到名利能夠兼顧，還能真的傳遞一些新觀念。（當然，保底的還得是業(yè)務能力這塊硬實力。）
要經營好這種身份，是頗有難度的。大眾對女演員的“女權形象”要求一向苛刻，需得始終如一，還要表里如一。姚晨屬于兩者都差口氣，卻依舊讓人信服的。很多人說，她是越活越像豪爽強悍的郭芙蓉。但我倒覺得，她其實越活越像的是《武林外傳》里另一個角色——金湘玉。
記得之前邢捕頭的扮演者范明上一檔綜藝，被問到為什么《武林外傳》再拍不了續(xù)集時。他的回答中有這么一句話。姚晨沒有郭芙蓉當年那個勁兒了。
乍一想，好像是的。如今的姚晨似磨去了早先的野生感，而逐漸出來一種圓滑和坐懷不亂。但她真演不出郭芙蓉了嗎？去年《武林外傳》的主演曾在東方衛(wèi)視重聚，再度演繹經典角色。然而，佟湘玉不再酸溜溜，祝無雙不再苦哈哈。演得最對味兒的，反而就是姚晨。
咋回事？看似已經離《武林外傳》最遠的人，卻又是能最快回去的。細琢磨下，其實沒毛病。因為姚晨和范明、閆妮這些喜劇老手不一樣，慣于用那種天然的“勁兒”去塑造角色。接郭芙蓉之前，燜罐性格的她甚至是抗拒喜劇的。
她在《武林外傳》中，是真的在“演”出一個，和自己原生個性天差地別的郭芙蓉。當然，不是說“演”就比“塑造”低一等。姚晨的路數有兩大好處。其一，拍完后迅速脫離角色，不容易被拘住。在全體主演還深陷在《武林外傳》的巨大影響力中時，她是最快掙脫，走出自己的路的。雖依舊帶著小郭的標簽。但如今姚晨也已經是王翠平、蘇明玉、盛男、吳月娟……
《潛伏》其二，這種“演”，或者說“經營”一個人格的功力，在娛樂圈里就是絕技。我不是說姚晨假。而是說，她有野心，更知道如何抵達野心。就很像金湘玉。面面俱到，八面玲瓏，情商才華都不缺，也精于social和建立威信。
在很多人的嘴里，她總被吹得天上地下的，鐵馬是她，冰河也是她。
但，也總有一些人看不慣這種路數。因為野心家是很難周全的，試圖面面俱到，就總會河邊濕鞋。想征服所有人，也總有人反感被征服。
經濟型的姚晨和這個角色像就像在，都有足夠的智慧去追逐自己的欲望，但也時不時被自己絆到腳。許多人天生就不喜有野心的女人。但一個始終需要經營自己的女性，其實不是帶來威脅感的大女主，而只是圓滑又缺乏安全感的金湘玉。在這個圈子里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哲學，這其實沒啥可指摘。更何況內娛的大花陣列，本就是演藝圈最生命力蓬勃，出了名事業(yè)心旺盛的一批人物。不把野心當羞恥，越爭搶越優(yōu)秀，就是她們的法則。
可如今的中女困境是，大花想爭，卻沒剩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可爭了。我忘不了那個被奉為經典笑料的海清丟人現場。在13屆FIRST電影節(jié)上，歐豪信徒海女士即興邀請了幾位中年女演員上臺，呼吁青年導演關照她們。本是好意，又因為發(fā)言太過“海清”，最后又變成了一個神尬名場面。
這段視頻最好玩的，其實是各女星的神情。海清傻樂，宋佳不爽，梁靜無語，莫名其妙站臺上的周冬雨則直接懷疑人生。
對，最后努力管理住了表情，依舊大方圓滑的，還是大姚。但你說這里有誰是贏家嗎？即便精明如姚晨，也是要在臺上低聲下氣地求角色。
這方舞臺，容納了好幾種性格。有的圓滑，有的自尊，有的倔強，有的單純，有的多心眼，有的缺根筋。但不論誰，都還沒擺脫大環(huán)境的掌控。她們的生存法則是為了適應這個圈子，可這也正表明她們在圈子面前永遠處于弱勢。到頭來，都在同一束燈光下演一樣的小丑。大姚的出奇制勝，或許正在給娛樂圈中女困境探照一條新路。在被環(huán)境框定沒什么東西可搶時，自己嘗試打破一些條框。哪怕不一定值得搶，至少不求人。如今集演員、監(jiān)制、編劇于一身的姚晨，貌似又學到了新的經營之道：在作品里演表達，不如在現實里呈現表達。格局也好，生意也罷。她盯上的是人生這份終極大戲的劇本。畢竟，真正的贏家只有活成現實里的女主，不是嗎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