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6年,導演翟俊杰籌拍電影《長征》,他決定請?zhí)茋鴱妬盹椦菝珴蓶|。當?shù)钥〗軉柼茋鴱姼也桓已輹r,唐國強回答說:“怎么不敢演,只要信任我,我就敢演!”
當時的唐國強已經在影壇上鼎鼎有名,他先后出演了諸葛亮、趙蒙生等多個經典角色。但正因為他是一個熟面孔,如果他來飾演毛澤東,觀眾會不會因為先入為主而跳戲?而且此前已有古月、王霙等毛澤東的特型演員珠玉在前,和他們相比,唐國強在“形似”上就差了很多。所以觀眾們一開始就對唐國強提出了很多質疑。
古月飾演的毛澤東
但對于如何飾演毛澤東,唐國強卻有自己的看法,他認為以前的特型演員在演毛澤東時,都從腔調和造型模仿入手,一開口就說湖南話,不管是湘潭話、長沙話還是韶山話,只要是湖南腔,那就是毛澤東;在塑造毛澤東的造型上,他們首先參考的是照片,可大多數(shù)的照片里,毛澤東都是在微笑,他沒有發(fā)怒,更沒有流淚。這樣他們就走入了一個單純追求“形似”的藝術誤區(qū)。
經過再三思考,唐國強決定,演毛澤東時就說普通話,而且撇開這個角度像、那個角度不像的問題,更多地從精神上去接近人物,追求“神似”。對他來說,這是一條比較艱難的路。
為了真正做到“神似”,唐國強閱讀了大量關于毛澤東的書籍和資料,他漸漸感到:作為長征這個特定階段的毛澤東,是在一種被壓抑的心態(tài)籠罩上,他的眼睛里充滿焦慮、憂郁的神情,但又有一種堅定的信念和強烈的自信。加上湖南人的倔強脾氣,自己認準的事情一定要辦到。
唐國強在《長征》中飾演的毛澤東
理解了毛澤東當時的心境后,唐國強又開始苦練毛澤東的“毛體”書法,他本來就是個書法高手,經過一段時間的苦練后,他寫出來的《七律·長征》就連中央文獻研究室的領導看了,也感嘆“足以亂真”。
但遺憾的是,盡管唐國強演得非常認真,但電影《長征》上映后,由于觀眾對他的表演方式不太能夠接受,他并沒有得到太多認可。毛澤東的女兒就直接說:“唐國強是演雍正的,能演好我爸么?”
1998年夏天,唐國強突然接到了電影《長征》編劇王朝柱的電話,王朝柱開門見山地說:“國強啊,我又有了一個好本子,咱們再合作一把。”
唐國強問道:“行啊,咱們再合作一把,這回你給我什么角色啊?”
“老角色,還是毛澤東,開國領袖毛澤東!”原來這回王朝柱是電視劇《開國領袖毛澤東》的編劇兼制片人。
王朝柱
但唐國強了解到此次是要飾演建國之初的毛澤東后,他卻猶豫了:“朝柱兄,那您還是容我考慮一下,您最好是另找他人來演,我跟開國之初的毛主席差距太大了……”
在參演電影《長征》時,唐國強44歲,和當時毛澤東的年齡差不多,但要他飾演建國時的毛澤東,不僅年齡上差10來歲,而且從體型外表上看,他與當時年富力強、體態(tài)魁梧的毛澤東也相差甚遠。上一次不太成功的演出對唐國強也有一定的影響,所以他猶豫了。
沒想到幾天以后,王朝柱竟然帶著導演楊光遠找上門來了,王朝柱態(tài)度堅決地對唐國強說:“國強,有你在《長征》中的出色表演,我這部《開國領袖毛澤東》非你莫屬了,你不來我們就不拍了。如果你現(xiàn)在不想演,我們可以推遲拍攝,等你出山。”
唐國強一看確實是盛情難卻,只好鄭重地對楊光遠說:“你們從外形上看,從表演上看,如果我不像當時的毛主席,千萬別勉強,請你們立即換人。”
為了讓唐國強看起來像毛澤東,劇組的化妝師王希鐘在他的頭面部進行了精心的“創(chuàng)作”。王希鐘首先在唐國強的前額削去了一片頭發(fā),再配上毛式頭套,同時將唐國強的鼻翼加寬……經過一番修飾,一個活生生的“毛澤東”出現(xiàn)了,劇組的人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唐國強的臉型、長相與毛澤東是如此接近!而唐國強心底的“毛澤東情結”又一次被勾起,他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表演中去。
《開國領袖毛澤東》劇照
在電視劇拍攝前的那段日子里,唐國強拜訪了許多當年曾在毛澤東身邊工作過的同志。有一天,唐國強去拜訪中央文獻研究室的老同志李琦,李琦聽說唐國強要演開國時期的毛澤東,激動地對他說:“年初你奉獻給廣大觀眾一個‘雍正皇帝’,而且演得極好,現(xiàn)在你要演的是一個‘人民領袖’。一個是封建帝王,一個是人民領袖,兩者的不同內涵是什么?本質區(qū)別是什么?你一定要把握好!”
這番話令唐國強茅塞頓開,“人民領袖”就在于其人民性,生活化,既偉大更平凡,他決心通過更多生活化、平民化的細節(jié)來表現(xiàn)毛澤東的人民性。
比如在拍毛澤東讓兒子毛岸英入朝的這個鏡頭時,唐國強望著“毛岸英”離去的背影時,下意識地叫了一聲:“岸英。”
飾演毛岸英的演員停下腳步,回頭問:“父親,有事嗎?”
唐國強瞬間一怔,擔心和惜別之情到了嘴邊,卻變成一名平常的話:“留下吃團圓飯吧!”
這一段故事有很多作品表現(xiàn)過,但唐國強的表演依然使很多觀眾為之動容。
《開國領袖毛澤東》劇照
還有一次要拍一個毛澤東看地圖的鏡頭,因為地圖太大,幾個地圖放在一起就要擺在地上,唐國強便建議直接把地圖鋪到地上。地圖的位置一變,整個場面調度、形體變化、人物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,唐國強也直接跪在地上,還拿個放大鏡撅著屁股往地上看,這樣整個鏡頭呈現(xiàn)的畫面一下就“活”了起來。
整部電視劇共5800個鏡頭,其中3300個有毛澤東,這當中又有1500多個是在僅有30平米的菊香書屋完成的,如果不是唐國強通過大量的細節(jié)來表現(xiàn)事件和人物,很難想象整部劇的可視性。
電視劇播出以后,唐國強飾演的毛澤東終于得到了觀眾的廣泛認可,一些在毛澤東身邊工作的老同志看完電視劇后,都激動地說:“毛主席就是這個樣子,毛主席又活了!”
但面對掌聲和贊美,唐國強卻非常冷靜,他曾主動給自己的表演挑毛病說:“我在總體把握上是有缺憾的,如在片子的前半部的狀態(tài)上可以再含蓄一些,某些地方還可以再大氣一些,有一些戲隨意的東西有了,但見筋骨的東西又不夠……總之,如果讓我重新演一遍,我會演得更好!”
2001年,唐國強再次在電視劇《長征》中出演毛澤東,他還是電視劇的幾位導演之一。導演們都想把這部戲拍成一部藝術絕唱,唐國強更想演一個給觀眾留下全新感覺的毛澤東。為了追求人物在流動中的狀態(tài),唐國強對攝影師說:“你不要顧忌我像不像毛主席,你先考慮把整個畫面流動起來。一集戲里面能有五處讓人感到外形挺像就夠了,不可能做到重現(xiàn)照片那樣,要真這么拍就完了,這個角色肯定就毀了。”
《長征》劇照
在拍攝時,唐國強進入到一種忘我的境界。在海拔4800米的雪山上,唐國強冒著生命危險,帶頭滑下雪山。拍土城戰(zhàn)役時,炸點遍地,一塊大石頭從背后向唐國強頭部飛來,他頭一偏,那塊石頭落在放監(jiān)視器的桌上,打穿了茶缸,又反彈到了副導演劉小娜的頭部,幸好她當時戴著安全帽。
面對多少次“槍林彈雨”,唐國強總是泰然自若,絕無眼神散亂之時,劇組同仁無不佩服他身經百戰(zhàn)、臨危不懼的風度,贊嘆他說:“真是修煉到家了!”
電視劇上映后,再次引起了轟動,權威人士稱,唐國強等人的表演,使該劇的藝術追求有了特定的美學價值。一向慎言的唐國強也破例進行自我評價說:“在表演上完成了自我超越。”
有了《長征》的成功,此后邀請?zhí)茋鴱婏椦菝珴蓶|的片約不斷,在此后的20年里,他也為觀眾們塑造了眾多經典的毛澤東形象。
如今已經70歲的唐國強依然活躍在熒幕上,他說自己最希望的是,能有機會重現(xiàn)更多晚年的毛澤東形象。讓我們也祝愿他能夠給我們創(chuàng)造出更多經典的角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