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韓景慧是誰？
她是完美家庭出身的獨生女兒，是虜獲無數(shù)芳心的殷振燮君的第一任妻子。
她是20歲痛失雙親的孤獨患者，是殷振燮的棄婦，后來，她成了一個無能的瞎子，一位心碎的母親。
她的一生仿佛是一個逐漸擦去姓名的過程。韓景慧這個名字，甚至沒人需要刻意提起。我們只知道，她是殷雅俐瑛的媽媽，也是被復仇火焰吞噬的第一個人。
老實講，《人魚小姐》中有一段情節(jié)，我?guī)缀趺看味继^。
哪一段？
殷雅俐瑛與李朱旺分手后重歸編劇生活，又一個冬天到來，韓景慧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，為女兒的未來焦心不已。也是冥冥天意，母女二人展開了有史以來最為激烈的交鋒。當日晚間，韓景慧因為火災而離世。
跳過這一段，不僅僅是因為眼淚。
眼淚不算什么。動情之處的眼淚，我們往往能和身旁的人相視一笑，然后難為情地擦去。
但在《人魚小姐》的這一段里，我沒辦法這么做。
當我為殘酷的命運感到震驚之余，追問無法避免。
20歲結婚，三十幾歲被閨蜜搶走丈夫，四十歲喪子，拄了十年盲杖，于五十歲時遭遇不測。
這是一種怎樣的人生？
命運又何以至此？
02
《人魚小姐》故事開始時，韓景慧已從觸底的生活中爬起來。
她的女兒寫出了精彩的劇本，是新星升起，指日可待。
她們住進了了整齊的公寓，雖然談不上體面，但與從前相比，已是宮殿一般。
十年前失去小兒子的痛苦，無法隨著時間淡忘，好在痛苦已不再那樣難以承受。
而成為盲人的十年，聽覺嗅覺被打磨靈敏，失明對日常的影響已被調(diào)整到了最低的限度。
生活的面孔從猙獰變得緩和，一切似乎都在好轉。
韓景慧此時唯一的希望，是女兒的幸福。
她希望女兒未來找一個什么樣的男人做丈夫呢？
不要長得太好看，看起來順眼就行了。也不要太過于花言巧語，老實本分的男人才能過得長久。還有更重要的一點，他要疼你，這樣你才能夠幸福。
這標準從何而來？
從生活的經(jīng)驗中而來。
這是韓景慧從自己那次徹底失敗、貽禍無窮的婚姻中，得出的教訓。這教訓的反面，都指向了她生命中唯一的那個男人，殷振燮。
殷振燮他帥氣又有才華，當年是大學校園里的風云人物。
而彼時的韓景慧端莊、溫柔，一眼就能看出是被良好的教育塑造出的淑女。更重要的，她有錢。
她的父母恩愛并且有錢。她韓景慧，愛慕殷振燮，并且有錢。
我想這對于一個心高卻受限于普通家境的血氣方剛的青年來說，絕對是一個不小的誘惑。
不料韓景慧家遭變故，父母意外離世，韓氏房產(chǎn)、家財通通落到獨生女的身上，而這一切，似乎都在等待一個男主人。
殷振燮順勢而為，乘著婚姻的翅膀，登上了人生的敬壇。
年輕的韓景慧與殷振燮，一定有過一段幸福的時光。
雖然痛失雙親，但愛情和婚姻是彌補創(chuàng)傷的良藥。
與此同時，她在與沈秀珍、趙迎春的友情中，充當著主導的角色。她照顧著兩個妹妹，同時也從她們羨慕的眼神中，獲得了更多滿足。
很快，新婚的夫妻迎來了第一個孩子，殷雅俐瑛。
女孩機靈、漂亮，汲取了二人的全部優(yōu)點，韓景慧諄諄教導，享受著做一個媽媽的喜悅。
直到她轉過神來，已經(jīng)是幾年之后。
幾年之后，閨蜜懷上了丈夫的孩子，丈夫提出離婚。
而詭異的一點是，就在離婚的拉鋸戰(zhàn)期間，韓景慧再次懷上了殷振燮的孩子。
當她知道這一點時，不知是出于報復還是自尊，她選擇了沉默。
她在人生的戰(zhàn)栗當中，做出了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。
當你細想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這一幕似曾相識。
是何時？
殷雅俐瑛與李朱旺度過了一小段婚后的甜蜜日子，接著，另一個“復仇女郎”白秀林出現(xiàn)了。
她使用著“插足”的伎倆，攪動著雅俐瑛的生活。
就在雅俐瑛與李朱旺協(xié)議離婚期間，她懷上了孩子，并且同樣，選擇了沉默。
雅俐瑛曾說，獨生女會隨媽媽的命。
此言一語成讖，
她幾乎是在復制她母親的命運，插足、離婚，又預備沉默著生下一個不具名的孩子。
堅毅如雅俐瑛，柔軟如韓景慧，當我們放眼看到兩條明明相隔甚遠的線逐漸疊合，匯入同一個終點時，已經(jīng)預感到了深不見底的命運。
03
韓景慧拿著婚姻的遣散費，生下了一個兒子，她帶著一雙兒女，飛抵美國。
這是什么信號？
人生重啟。
那時的她，手中尚有余糧，又有著翻譯的本事，在她看來，少了殷振燮的人生，依舊有著無數(shù)的可能。
直到她漸漸感到兒子的“不同”。
孤獨癥登門，韓景慧絕望求醫(yī)，散盡家財，換來了一個更加絕望的結果。
她的眼睛再未離開過她的兒子，直到死亡降臨，視力和兒子一同離去。
那段絕望的日子里，死亡的念頭一定反復出現(xiàn)。但她還有一個女兒啊。
我很難想象，在弟弟求醫(yī)的那幾年里，當母親的目光無法從弟弟身上移開的日子里，殷雅俐瑛經(jīng)歷了怎樣心靈的折磨。
在那段日子里，她一定非常思念曾經(jīng)的那個爸爸。
直到家庭的黑暗觸底，死亡、窮困、瞎眼，當這些共同襲來時，雅俐瑛憤然而起，擔起生活的重擔。
彼時，母女的至暗時刻，兩人咬著牙挨過。
再次回到韓國，生活漸漸溫和，韓景慧已經(jīng)是一個幾乎沒有姓名的人了。
她很少出門，慢慢摸索盲人的生活。
她的生活半徑最遠處，是那家大型的連鎖超市。
除了偶爾和鄰居閑聊，她沒有社交。
一個不談過去的人，可以叫作A，也可以叫作B。
04
一個經(jīng)歷過極度痛苦的人，往往有著無法克服的心魔。
殷振燮，就是韓景慧的心魔。
她最害怕的事情，是雅俐瑛的“復仇”。
而她最不愿意面對的，是前夫殷振燮。
很多人說，雅俐瑛人生的悲劇，母親韓景慧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。
雅俐瑛也曾控訴，為什么當初不湊合跟他過下去。
為什么懷了孕卻不讓他知道？
為什么生活遇到了困難，卻不向他求助？
這些問題，曾經(jīng)反復折磨過黑暗中的韓景慧。
為什么？為什么？
因為骨子里的倔強，因為那份曾經(jīng)的真摯，因為她永遠有自己的驕傲。
因為她自始至終是那樣干凈的一個人。
爛泥一般的過去，她只愿意永遠與它告別。
過去，就讓它過去吧。
她反復叨念著這句話，說服不了女兒，其實也說服不了自己。
終究，是她太狼狽了，她從未想過人生會跌宕至此。
即便從深淵中爬出，也已是傷痕累累，雙目失明。
當十幾年后，韓景慧再一次聽到殷振燮的聲音，她的第一反應，是背過身去，擋住自己的臉。
媽媽，你回屋子去，快去。
05
如果故事是生活的比喻，那么韓景慧的故事，是要告訴我們什么？
從成年起，人生的打擊接踵而來。幸福總是短暫，人生對她而言，是一重又一重絕望的山。
這要說什么，人生實苦嗎？
不是。
放在眾人的坐標之上，韓景慧或許卑微又不值一提。
但放在雅俐瑛的人生坐標之上，媽媽就是她人性的底線。
看起來如此柔弱的韓景慧，為她女兒守住了人性的底線。
即便殷雅俐瑛選擇了一條險而又險的路，即便她如臨深淵——
但當她在凝視深淵時，因為母親手中牽起的那條線，使她不至于墜墮。
06
韓景慧的一生，仿佛只有一件事。她延綿20年的痛苦，都源于那場失敗的婚姻。
她從未逃出過失敗婚姻的陰影。
直到那個看似普通的冬日，她對著女兒莫名說了些從未說過的狠話。
兩人大哭一場，之后各自回房。
午間，她和昔日的朋友趙迎春吃了一頓不錯的午餐。
之后返回家中，隨著鄰居去離家不遠的市場學習打毛衣。
期間，她聽到一對夫妻在吵架。
直到她摸索著進了衛(wèi)生間，而那對吵架的夫妻，恰在此時引爆了液化氣。
火光燭天、人群四散。瞎了眼睛的韓景慧，再也沒能走出那道骯臟的門。
她因為又一場失敗的婚姻，窒息而死。
寫完這一篇，我大概永遠不會再看這一段了。
end
平分往事
下次再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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