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去的幾年間,周傳雄被外界貼了太多的標簽。
一個灰色的標簽:在最頂峰的日子,無奈放下所有的工作與光環(huán),身患怪病,形銷骨立,他是失落的。
一個深藍的標簽:身體痊愈之后,他現身在小縣城的商演舞臺,舉著話筒,聲嘶力竭,在世人的理解中,他過得凄涼。
一個紅色的標簽:好不容易上了個音樂綜藝,卻被臺下的流量藝人“挑挑揀揀”,只唱了一首歌,就孤獨離場,他似乎應該憤慨。
而標簽之下,作為周傳雄本人,人生里只有一片平淡而溫暖的黃。
他說:“唱片全盛時期,我在做音樂;市場環(huán)境不好,我也繼續(xù)做音樂;遇到挫折低潮時,反而讓我寫出對生活更多的感悟……”
“我唱了三十三年,還有人愿意聽我的歌,這就蠻好的。”
如今樂壇的音符有些雜亂,那些發(fā)自內心的歌聲還能流傳多久?周傳雄不知道,我們,也不知道。
讓一些歌聲,再飛一會兒。
無論從哪個維度講周傳雄的故事,都要從“小剛”這個名字開始。
1969年,周傳雄出生在中國臺灣,“小剛”也隨之來到人間。
周傳雄始終記得,兒時家中有一個果園,種了5棵荔枝、1棵龍眼以及其他零星的水果,那是他的兒童樂園。
小時候的他會在荔枝樹上爬來爬去,累了就躺下來吃點荔枝,摔了就大哭一場。
也正因為他太愛哭,父母想讓他剛強一點,就給起了個乳名叫“小剛”。
但周傳雄自己介紹,小時候的他,“不是一般的愛哭”。
哥哥搶他吃的東西,他哭一場;姐姐來抱一抱安慰一下,他又哭一場;連家里的小狗得了病,他都能難過地哭上很久很久。
直到長到14歲,他不哭了。那一年,他的父母離異了。
周傳雄童年照
事實上,周傳雄的童年,并沒有他回憶中的圓滿。
周傳雄的父親曾在內地有過4房太太,16個以上的孩子,周傳雄的母親是周父的第五任妻子,到了周傳雄出生的那一年,周父已經50歲。
離婚之后,父親回到了內地,將孩子都留給了母親,兩年之后,母親索性改嫁。
父母的溫情,再也不見。
在周傳雄的記憶里,自那之后,他只見過一次母親,在自己出道之后。彼時,他買了房子,興沖沖地邀請母親前來做客,母親來了,環(huán)視了一圈,只說了一句:“什么破房子”。
周傳雄舊照
后來的周傳雄,是跟著姐姐長大的。
母親離開他的那一年,周傳雄16歲,剛考上私立學校,學費十分昂貴。走投無路之下,他成為了工讀生——白天上課,晚上去打工。
到了暑假,時間變得充裕。他白天就當出租車司機,因為年紀太小,借的還是哥哥的牌照。晚上,他接著去打工,十點多下班后,再去擺路邊攤,賣耳環(huán)。
從批發(fā)市場上購買原料,自己加工,然后在街角支上一個小攤,會有一些女生前來購買,回憶起來,周傳雄覺得是因為自己那時候看上去“惹人憐”。
為了糊口,他干過游泳教練、裝修工、搬運工、服務生……在為了生存而奔波的生活里,他連暗戀一個女孩,都不敢開口。
女孩是他的中學同學。在兩個人相識的前三年,周傳雄連話都沒有與她說過幾句,只敢在心里默默喜歡。
后來兩個人熟悉了,經常會約出來見面——以朋友的名義,“那時候膽子太小了,很怕一旦和她告白之后,連朋友都沒有了”。
這段暗戀持續(xù)了整整七年,許多年后,周傳雄把這段隱秘而卑微的心事,寫進了一首歌里,這首歌叫做《記事本》。
我看見自己寫下的心情,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后頭;
等你等太久,想你淚會流,而幸福快樂是什么。
在那段艱難的歲月中,音樂就是周傳雄用來對抗苦難的解藥。
在打工的時候,工作場所里,有教鋼琴與吉他的課程,有時候下了班,周傳雄也會湊過去一起學習。
他利用一切資源,汲取著音樂的養(yǎng)分,在他看來,這樣能讓他多出一個職業(yè)選擇:去夜店或者酒吧當伴奏歌手。
但他這個愿望落空了。他的愿望,配不上他的才華。
1988年,一次很偶然的機會,他參加了一場“校園歌唱比賽”,比賽結束之后,一家名為“開麗”的唱片公司,向他遞出了橄欖枝。
這一年,周傳雄19歲。
1988年,開麗公司決定制作一檔綜藝節(jié)目,《青春大對抗》。
他們計劃在這檔綜藝中,選拔三個長相、身材、唱歌、跳舞樣樣都拿得出手的男孩,成立一個偶像組合,推出市場。
作為公司的簽約藝人,周傳雄成為了組合的預備隊員。
本來,他以為這個組合會是以樂團的形式出道,有人負責主唱,有人在背后彈琴,他覺得自己可以從事伴奏的工作,非常適合。
誰知在訓練的過程中,公司要求他們既要學跳舞,還要后空翻,周傳雄傻眼了。
他跳舞也跳不好,又不想干偶像,干脆直接找到了公司老板,直言自己想要退出,鬧得不甚愉快。
最初的三人偶像團體
從左至右:周傳雄、林錦輝、黃膺勛
于是,開麗公司重新選拔了三個男孩,并起了一個響當當的名號——小虎隊。這三個男孩,就是吳奇隆、蘇有朋與陳志朋。
而周傳雄則以“小剛”的名義,發(fā)布了自己的首支單曲《塵煙》,正式進軍歌壇。
至于得罪了老板,周傳雄卻還能安穩(wěn)出道,并不是什么人生贏家的“金手指”,唯一原因就是——張信哲臨時退圈,公司需要推出一個同類藝人守住市場,而周傳雄的長相符合。
錯失了一個本可以“大紅大紫”的機會,還被迫成為他人的“替代品”,周傳雄沒有絲毫后悔。他的夢想很堅定:“從決定簽約唱片公司開始,我就想做制作人。”
出道早期的周傳雄
好在,才華不會被輕易地被埋沒。
1990年12月,周傳雄推出了自己的第二張個人專輯《終于學會》。那一年,他21歲,還在讀書。
一次下課后,他坐車趕往一個活動現場,快到達的時候,路況突然變得十分擁堵,擠滿了粉絲與圍觀的路人。
周傳雄和工作人員打趣:“是不是劉德華要來了。”誰知工作人員卻告訴他:“沒有劉德華,只有你。”
周傳雄隱約地感覺到,自己好像要紅了,紅了,那是不是就可以離夢想更近一點了。
周傳雄舊照
于是,從第三張專輯開始,周傳雄開始嘗試著參與歌曲的制作,嘗試的方法很簡單,就是放低身段——
他去找老板,說自己也有寫幾首歌,要不要聽不聽,不同意的話,那可不可以讓他跟著幕后人員學習,他說,“我對創(chuàng)作歌曲本身,異常著迷”。
就這樣,到了第四張專輯《小剛的花花世界》中,專輯里一共10首歌曲,周傳雄就負責了其中6首的作曲,更有3首歌曲,由他自己填詞演唱。
這其中,就有他最早的成名曲,《哈薩雅琪》。
彼時,恰逢卡拉OK在中國臺灣風靡,而這首《哈薩雅琪》僅卡拉OK的MV賣了幾十個版本,足以見得這首歌的火熱。
《小剛的花花世界》專輯封面
有了一定的名氣之后,周傳雄的工作和學業(yè)不可避免地產生沖突。
為了讓自己不被退學,周傳雄甚至每個學期都要跑去獻血——因為獻血可以加兩分操行分,可以抵掉八節(jié)課的曠課扣分。
但只靠獻血,還遠遠不夠。
有一次學期末,所有的成績加起來之后,周傳雄的操行分離合格線還是差了兩分,等待他的只有退學。
他只好去求校方,給自己一個繼續(xù)上學的機會。
他得到的回答是,可以,但要把學校的廁所掃一遍——二十幾個廁所。
周傳雄去了,去到之后才知道原來廁所里本來就有專人打掃,他只需要幫個忙就可以,后來回憶起來,他說:“我們學校的老師對我都很好”。
在他的口中,生命里仿佛從沒有出現過壞人。
周傳雄舊照
1996年,周傳雄發(fā)布了自己的第八張專輯,《我的心太亂》。
發(fā)完專輯后,公司要求歌手要暫時消失一段時間,以保持對公眾的神秘感,周傳雄索性就去了英國讀書,閑來無事,就在倫敦附近閑逛。
某一天,他走到了教堂廣場,看到很多人在賣藝,還有當地人在忘我地吹奏蘇格蘭笛。
周傳雄心想:“嗬,那咱中國人不能輸呀。”于是就大著膽子,上去唱了個閩南語小調。很多人圍過來,當他唱到最后一句時,面前的吉他盒里已經叮咚落下了不少硬幣。
一天的時間,他賺了200英鎊,這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快樂。
但好景不長。
1997年,港風吹到了寶島,“四大天王”的風波也洶涌而來,華語樂壇風云突變。這一年,周傳雄所在的唱片公司也被收購,小剛,“失寵”了。
周傳雄說:“當時大多數唱片公司,寧可花錢去做新人,也不愿去做已成型的中年歌手。”
彼時,因為《我的心太亂》這首歌在內地的知名度漸起,當時內地的公司想找唱片上的“小剛”做宣傳,找到他所在的唱片公司,公司這邊只說“小剛”已經不在了,卻不說到底去了哪里。
周傳雄的事業(yè),被迫停擺。
《我的心太亂》專輯封面
做歌手的時候,周傳雄是眾星捧月,一個公司15個人,只服務于他一個人的工作,失業(yè)了之后,他突然覺得身邊變得空蕩蕩。
“沒有當歌手之后,發(fā)現這個圈內我認識的人怎么那么少,以前覺得好多人認識你,好多人希望(認識你)。”
于是,28歲的周傳雄蓄起了胡須,將青澀的“小剛”,連同過往的輝煌,一起留在了舊年。從這一年開始,他開始轉向幕后,自己寫歌,向各個唱片公司自薦。
但轉型的路并不順利。
第一年的時候,沒有一家公司搭理他,甚至有一家公司,連續(xù)退了他五十多首歌。
沒有別的辦法,他只能抓住一切機會。
唱片公司一般會先找大牌藝人邀歌,有時候“大牌”趕不上時間,執(zhí)行經紀人就會找到周傳雄,問他有沒有歌。
周傳雄連忙答應著“有有有”,掛了電話就連夜寫歌,著急忙慌地給唱片公司發(fā)過去,結果卻無一例外,都是石沉大海。
但下次,唱片公司來邀歌,他還是要接著寫下去。
這是周傳雄經歷了大起之后的第一次大落,最難的時候,他將房子賣了,又搬回了姐姐家。
那段時間,他經常看到姐夫罵自己的姐姐,但是他寄人籬下,沒有辦法替姐姐說話,只能自己偷偷難過。
他連自己都照顧不了,更沒有辦法給姐姐撐腰。
2001年,一部名叫《薰衣草》的偶像劇橫空出世。
據報道,在這部劇播出時,街上許多中學生口中都哼唱著該片的主題曲,還會把小瓶子裝的“薰衣草”當作是定情信物,可見其風靡程度。
這部劇的音樂制作,正是周傳雄。
在這部劇中,周傳雄首次出演了一個角色——一個戴著墨鏡,蓄著胡須,寡言少語的金牌音樂制作人,小室敏雄。
這可以說是周傳雄的本色出演,因為在彼時,他真的成了一線的制作人。
2001年,周傳雄出演《薰衣草》
困局是在1998年被打破的。
某一天,福茂唱片公司找到了周傳雄,讓他給歌手張克帆制作一張轉型唱片,周傳雄答應了下來,半年之后,他交上了一份答卷——《寂寞轟炸》。
這首歌的銷量突破了“六白金”,張克帆由此成為了“歌壇小天王”,行業(yè)內終于開始有一些聲音出現:“周傳雄是誰?”
之后的故事變得順理成章。
邀約隨之而來,他給陳慧琳做了《記事本》,給任賢齊做了《本來也可以》,給周華健做了《有沒有一首歌會讓你想起我》,給那英做了《出賣》……
最輝煌的日子里,他被稱為“音樂教父”。
做制作人,并不輕松。
最忙的時候,他連續(xù)三天都在工作,同時照顧到三個錄音棚,一個棚在縮混、一個在編曲、一個在配唱。
但盡管如此,他還是覺得做歌手更辛苦,“歌手要面對多少媒體啊”,他實在是不善言辭。
而他人生更大的轉機,隨之到來。
2000年,有唱片公司找到他,想給他出一個創(chuàng)作集。
他把之前給那英做的《出賣》、陳慧琳的《記事本》等歌都收錄進了一張專輯中,專輯的名字叫做《Transfer》,里面只有一首新歌,叫做《黃昏》。
寫這首歌的時候,周傳雄正坐在漁人碼頭看夕陽。
他曾經在采訪中描述過當時眼前的景象:“那里的日落與別的地方不一樣,是紫紅色的,非常美,絢爛奪目,但是剎那之間就沒了,這讓我聯想到自己的人生。”
周傳雄 《transfer》專輯封面
但命運再次與周傳雄開了個玩笑。
這張唱片發(fā)行了還不到一個月,宣傳公司內部突然改變架構,唱片的后續(xù)宣傳等工作,也就不了了之。
誰知一年之后,當他去往內地一家音像店做市場調查時,突然看到了架子上自己的盜版專輯,專輯封面上,“黃昏”兩個字眼格外矚目。
周傳雄的第一反應是高興——沒想到這么久沒有發(fā)唱片,竟然還有人記得自己,于是他買了三張盜版碟,留作紀念。
結果到了下一個音像店,他又看到了另一個版本的盜版碟片,他又買了幾張……直到最后,他在這些音像店中,買了一百多張。
不同的版本,不同的封面,相同的《黃昏》,周傳雄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,自己這首歌,真的好紅。
《黃昏》的爆紅,給了周傳雄再次拿起話筒,站到臺前的機會。
2004年7月,35歲的周傳雄在新加坡開了一場演唱會,這是他作為歌手的第一次演唱會。
這一天,他等了15年。
一場演唱會,他數次哽咽,淚灑舞臺。他還在這個舞臺上唱了《黃昏》,并特意錄了一段自白,放在歌曲的開頭,他說:
“嘿,你有沒有過夢想,或是說,失去過夢想。
我有過但也破滅過,從玩(樂)團的大專生,到小剛時期,到寫歌制作,有一度……我以為我不會再出唱片了。
直到有一天,在異鄉(xiāng)的街頭,我聽到了一首自己的歌,這首歌在大街小巷不停地被播放著。
因為這首歌,改變了我,因為這首歌,讓我相信,只要堅持下去,哪怕在冰天雪地里也會開出美麗的花朵。”
彼時的他或許沒有想到,這朵花,凋謝得如此之快。
當周傳雄發(fā)現自己胃出了問題,是在2010年。那一年,他41歲。
剛開始,他并沒有把胃病放在心上,畢竟身處在這個行業(yè)里,忙起來吃不上飯是常事,大家的胃或多或少都有點毛病。
第一年,周傳雄日漸消瘦,他甚至有點沾沾自喜:“每個藝人都希望自己瘦嘛。”
誰知到了第二年,他的體重依舊持續(xù)下滑,掉下了60公斤,他開始慌了。
他去找醫(yī)生,做了一圈的檢查,排除了癌癥與血液病的種種可能,查出了結果:胃潰瘍伴幽門螺旋桿菌超標。
醫(yī)生給開了15天的藥,囑咐他按時吃藥。
15天之后,病情真的有了好轉,周傳雄仿佛放下了心結,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寫歌、創(chuàng)作,然后,再次消瘦。
他的身體變得失控,最瘦的時候,身高178cm的周傳雄,體重只有40公斤,到了駭人的程度。
醫(yī)生再也沒有別的辦法,只告訴他,胃病是要養(yǎng)的,而不是靠治。
怎么養(yǎng)?作息規(guī)律,按時吃飯,在娛樂圈里,這句話幾乎等同于,至此退圈。
周傳雄怎么甘心,但在當時,攻擊他的不僅僅只有胃部的病菌,還有殺人的流言——過于瘦削的外貌,讓“周傳雄病危”、“周傳雄吸毒”等謠言甚囂塵上。
周傳雄的人生仿佛陷入了一個一元一次方程式,唯一的解,就是停止。
某一天早上,周傳雄從床上醒來,陽光灑在他的胳膊上,他透過光,看到了自己透明皮膚之下的骨骼,仿佛沒有了血肉。
周傳雄意識到,該解方程式了。
暴瘦之后的周傳雄
那段時間,周傳雄第一次靜下心來,開始考慮自己之后的日子:人生到底追求的是什么?人生的順位該怎么排?
在四十歲之前,這個答案是創(chuàng)作至上,“很多藝人都覺得說,就應該生在舞臺上,死在舞臺上,為了創(chuàng)作可以不顧一切”。
但當死亡真的可能來敲門時,他終于意識到:“其實有些東西,是沒有辦法強求的,很多時候你更應該要掌握自己的節(jié)奏,不要隨著這個世界而起舞。”
他開始學著生活。
以前,寫歌的中途,他從不會停下來做別的事情,就怕自己的靈感被打斷。而生病之后,所有的一切都要開始給生活本身讓步。
在周傳雄的電腦里,有上百個文檔,里面記錄了他那些年里擱淺的作品——
“寫到哪里算哪里,下次有新的感覺再繼續(xù),沒有的話,就是和它沒有緣分,也無所謂。”
閑暇的日子里,他去游泳、去遛狗、去騎自行車、去與朋友聚會,去做任何讓自己感到舒服的事情,去找尋生活本身的樣子。
他說:“其實到了這個年齡,一切都看得很淡了,名也留不到永遠,錢也花不了那么多,最好的狀態(tài),不過就是一個欣然。”
在欣然之下,他最感謝的人,就是始終陪伴自己的妻子Vivian。
Vivian最早的身份,是周傳雄的一首叫做《沒有你的日子》的MV女主角,后來再見面,兩個人決定交往。
因為父母的離異,周傳雄最開始對于婚姻的概念是悲觀的。
在戀愛時,周傳雄就對Vivian表明了自己的態(tài)度:我是沒有打算要結婚的,如果可以接受,那就可以繼續(xù)走下去。
但隨著時間的流逝,曾經的浪子也變成了居家好男人——2001年,兩個人走進了婚姻。
2014年,周傳雄特意為妻子創(chuàng)作了一首歌曲《時不知歸》,他覺得這是自己身為創(chuàng)作者,給妻子送的最應該、也是最美好的禮物。
他在歌里唱:“若不能時常在一起,也愿能隨時找你。”Vivian聽完這首歌,哭了很多次。
在妻子的眼淚中,周傳雄的時代,至此走遠。
周傳雄與妻子Vivian
2020年,時隔五年,周傳雄再次發(fā)布了新專輯,《傳世音樂》。
和預想的一樣,這張專輯幾乎沒有激起任何水花——時代已然改變。
短視頻的風潮早已席卷,幾十秒的刺激片段就能產生上億的播放量,精雕細琢的實體專輯置身于這個風潮中,只剩下艱難。
寂寞,沙洲冷。
2021年,周傳雄演唱會現場
2021年,周傳雄上了一檔名為《天賜的聲音2》的音樂綜藝,原因只有一個——想告訴所有人,周傳雄回來唱歌了。
但后續(xù)的發(fā)展,卻打了所有人一個耳光。
第一輪競演,在節(jié)目組的安排下,他與新人歌手顏人中一起合作了自己的代表歌曲《我難過》。一曲唱完,臺下的“音樂合伙人”開始紛紛感慨他的不幸、他的怪病、他的輝煌與落寞,最后,沒有任何人選擇與他合作。
《我難過》成為周傳雄留在這個舞臺上,唯一一首也是最后一首歌曲。
再往后,輿論突然開始失控。
參加綜藝時,出道33年的周傳雄的身份是選手,而在內地出道僅僅3年的孟美岐,卻以“音樂合伙人”的身份參加。
很快,“52歲周傳雄重返舞臺,被導師孟美岐淘汰”等話題開始發(fā)酵,一片嘩然。
隨后,節(jié)目組與孟美岐工作室先后發(fā)表聲明,聲稱孟美岐身份并不是導師,只是“音樂合伙人”。但“流量藝人”坐在臺下“挑選”,“音樂教父”站在臺上“被挑”,話題本身就足以引發(fā)風暴。
置身風暴中心,周傳雄只好站出來回應,他在自己的社交平臺上發(fā)文,說:
“站在臺上和坐在臺下沒有輩分沒有優(yōu)劣,只有對音樂的熱情。”
“每一位有新想法有新突破的音樂人都應該收到尊重,不論他/她坐在哪一個位子,不論他/她站上怎樣的舞臺。”
周傳雄微博回應
實際上,周傳雄對待輿論的看法,從來都一如既往。
早些年,周傳雄每每出現在公眾眼前,幾乎都是在小縣城的商演舞臺,背景板是劣質的噴繪布,上面印著他過往的輝煌,腳邊的簡陋的音響中傳出來歌聲,感情依舊充沛。
于是,在那段時間里,“悲涼”與“憤慨”等標簽,拼湊成了新聞媒體筆下,周傳雄的模樣。
周傳雄商演現場
反觀周傳雄本人,卻從來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。
他說:“做商演,我心里倒沒有覺得說有什么丟臉的,人家請你的誠意其實是一樣的。”
他甚至還給自己立了個規(guī)矩,哪怕是再小的場子,上臺之前都要彩排三次,如果一場表演有五六首歌,他必須要提前兩個小時候場。
這是他對音樂的尊重。
面對采訪,周傳雄幾乎不會出現任何負面的情緒,他平和地告訴所有人,自己是幸運的——
“唱片全盛時期,我在做音樂;市場環(huán)境不好,我也繼續(xù)做音樂;在遇到挫折低潮的時候,反而讓我寫出對生活更多的感悟……我唱了三十三年,還有人愿意聽我的歌,這就蠻好的。”
仿佛,任何一個有音樂相伴的日子,都是生命給予他的饋贈。
時間進入2022年,周傳雄53歲了。
9月份,周傳雄發(fā)布了自己的第18張專輯,收錄了自己陸續(xù)發(fā)表的10首歌曲,專輯的名字叫《念念不忘》。
他解釋道,這個名字的含義,是自己對音樂念念不忘的喜歡。
為了宣傳自己的歌曲,他開始在熒幕上活躍起來——同月,他又登上了音樂綜藝《我們的歌》。
站上舞臺,捧起話筒,他再次唱起了那首《黃昏》。
10年前,他唱《黃昏》,唱的是轉瞬即逝的絢爛,唱的是苦盡甘來的痛快,唱的是大起大落的人生。
10年之后,他的臉上長了些肉,身材不再是讓人心疼的單薄,聲音里也多了許多故事。
在社交平臺上上傳這首歌的時候,他認真地敲下了一段字——
“希望你們聽到《黃昏》不再只是離別傷感,也可以想到夕陽燦爛,通往璀璨,期盼晨光到來。”
黃昏再美終要黑夜。
黑夜之后,天就要亮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