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古“老歌手”在2022年成了新的流量密碼。
中秋節(jié)當天,久違的周華健開了線上演唱會,演唱了《花心》《朋友》《孤枕難眠》《明天我要嫁給你》等將近40首歌曲,多次全場大合唱氣氛感拉滿。
再往前一周,劉德華“笨小孩”開唱,成為線上演唱會的天花板,5分鐘在線人數(shù)破5000萬;2小時5億人次參與。
再往前是9月2日李健“向往”線上演唱會累計點贊破 1 億次,吸引3600萬觀眾;8月汪蘇瀧在抖音開演唱會,觀看人次均突破1億;8月,梁靜茹在抖音開演唱會,觀看人次破2億;5月“冷門歌手”孫燕姿在抖音開演唱會觀看人次破2.4億……
無一例外的,這些掀起觀看熱潮的明星們都是成名已久的“老歌手”,劉德華出道40年,周華健出道38年,孫燕姿出道21年,即使最年輕的汪蘇瀧也已經(jīng)出道12年。
老歌手賣力營業(yè),為什么年輕一代的歌手頂不上來?
微博上有一個周期性會冒出來的神秘熱搜,叫做#難聽#。累積閱讀超過72億,超過165萬人次進行討論,每天成千上萬的詞條仍在不斷更新中。
“難聽”已然成為我們上網(wǎng)沖浪時的常客,幾乎可以關聯(lián)所有內娛歌手,特別是流量新秀。
幾十年前,SONY、華納、環(huán)球等國際唱片公司進軍內地,陳奕迅、周杰倫、張惠妹、林俊杰、陶喆等歌手爆發(fā),華語樂壇迎來“黃金十年”,并成為當前90后不可磨滅的情懷記憶。
而到了2022年,堅持發(fā)新歌的只有周杰倫,也是睽違6年之久,掀起來音樂圈久違的狂歡,
大眾仿佛將周杰倫新專輯視為華語樂壇最后的落日余暉,奉獻了自己的熱情吶喊。
為什么偌大的音樂市場捧不出新一代的音樂天王天后?中國流行音樂的審美要看短視頻的風向?00后們還需要華語音樂的頂流嗎?
01 抖快給不了華語樂壇“一首歌時間”
QQ音樂和網(wǎng)易云打得不可開交之時,抖音以“音樂軟件“的形式悄悄崛起。
2018年以后,隨著短視頻平臺的爆發(fā),華語樂壇迎來了15秒時代:短視頻平臺的的自身屬性和玩法要求歌曲必須要風格明確,適合被更多的場景采用,要在15秒內就能抓住人的耳朵。
據(jù)《中國經(jīng)濟周刊》介紹,抖音流行之后,歌手發(fā)現(xiàn)歌曲只需要30秒就能火,很多人就連一首完整的歌都不寫,或者3分鐘里都是反反復復重復的30秒。
一方面時長越短播放次數(shù)越多。
不同于傳統(tǒng)唱片工業(yè)時代以實體專輯張數(shù)定銷量,流媒體時代播放量變現(xiàn)的情況下,超過30秒就算播放一次的統(tǒng)計方法,讓許多音樂人選擇卡著15秒或30秒的時間創(chuàng)作。
另一方面,短視頻培育的碎片化娛樂。
現(xiàn)在幾乎沒有人會耐心等一首歌完整放完,開頭就放抓耳的副歌或高潮部分才能引起觀眾的注意力。
而對于音樂創(chuàng)作者而言,制作音樂的門檻越來越低,制作音樂的目標是抓耳,而非精良。
快餐化下同質化嚴重,音樂博主范筒曾整理2019年以來抖音上排名居前的26首熱搜歌曲后發(fā)現(xiàn):
這些作品主歌、副歌的和聲進行全部包含在三種模式中,傳統(tǒng)卡農(nóng)組、4536組、6415組。
卡農(nóng)組如《你笑起來真好看》,6415組有《你的答案》、《芒種》等,4536組的《綠色》、《野狼disco》、《心如止水》等等。
短視頻爆發(fā)的神曲常常陷入“抄襲”“縫合”的爭議之中。
“統(tǒng)計這些歌我經(jīng)常分不清哪首是哪首,密集地使用大眾最接受的和聲套路,是導致現(xiàn)在流行的都是大俗歌的原因。把東西做得特別順、特別沒門檻的結果就是更容易火,但也留不下來。”
但是,萬能和弦的同質化套路逐漸讓聽眾陷入審美疲勞,熱歌市場激烈競爭使短平快的粗制濫造不絕于耳,而平臺流量被越來越多的熱歌瓜分,短視頻“神曲”也不再是爆款制造機。
2021年,模仿“人類高質量男性”的田一名帶著夸張的油頭和妖嬈的舞姿,翻唱了周杰倫的《給我一首歌的時間》,“我曬干了沉默,悔得很沖動”在短視頻平臺上一遍又一遍的播放,一時間再次翻紅,甚至有許多人不知道這是周杰倫的歌。
抖音借著田一名推火了 “我曬干了沉默,毀得很沖動”,但是,與周杰倫有獨家合作的快手,在《給我一首歌的時間》中截取“能不能給我一首歌的時間,緊緊的把那擁抱變成永遠”,想要復制熱度卻反響平平。
音樂市場并非純粹資本化操作能夠運作的市場。
一些運氣和實力成分在其中扮演著難以言說的神秘分量,資本與公司涌入熱歌制造產(chǎn)業(yè)鏈上瘋狂的做歌、砸錢不一定能有效果。
華語聽眾到底喜歡什么養(yǎng)的音樂,資方不得其解。
02 誰能代表華語聽眾?
《野狼disco》在2019年三季度爆火,短短不過幾個月,年底跨年演唱會上,湖南、江蘇、東方、北京四臺都安排了這首 “金曲“,而后更是登上2020年的春節(jié)聯(lián)歡晚會。
演出時間
演出場合
演唱者
演出地點
2019.12.31
2020BTV環(huán)球跨年冰雪盛典
寶石Gem
北京
夢圓東方·2020跨年盛典
李克勤、周深
上海
“用奮斗點亮幸福”2020江蘇衛(wèi)視跨年演唱會
寶石Gem、陳偉霆
澳門
2019—2020湖南衛(wèi)視跨年演唱會
楊冪、騰格爾、王晨藝
海南海口
2020.01.13
2020唱吧嗨典
寶石Gem
北京
2020.01.24
2020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春節(jié)聯(lián)歡晚會
寶石Gem、陳偉霆、張藝興
北京
過度消費讓其口碑陷入爭議,原本大眾口中“朗朗上口”“旋律洗腦”的“東北方言味兒的粵語勁歌”徹底被打上了“土潮“的標簽。
如果說《野狼disco》的口碑分化僅僅歸因于過度消費,歌曲本身無罪,那么2021年的《嘴巴嘟嘟》早已暴露資方的野心,美其名曰代表觀眾,實則一味追求熱點制造噱頭不顧質量。
于是我們看到,湖南衛(wèi)視跨年演唱會上,音樂劇專業(yè)的鄭云龍幾句《嘴巴嘟嘟》之后,就雷倒一片。
一方面觀眾心如刀割,直言“想給制作人寄刀片“”神仙下凡歷劫“,另一面鄭云龍接受采訪被問及演唱感受時無話可說。
觀眾不愿意聽、歌手不愿意唱,但這一唱一聽,爭議有了,熱度也就有了。
所謂“神曲”確實是聽眾捧出來的,是在大數(shù)據(jù)算法下最貼近大多數(shù)人的音樂審美的。
那么到底誰能代表華語樂壇的大眾?
是讓各種“神曲”登陸“年度十大熱歌”的聽眾,還是那些受夠了網(wǎng)絡神曲的聽眾?
千禧年前后,唱片工業(yè)下精雕細琢的華語樂壇同樣包容了彩鈴歌曲以及刀郎、龐龍、楊臣剛等第一批網(wǎng)絡歌手的大火。
但在“音樂風云榜”評選會上,評委主席那英直接以“缺乏音樂性,不具觀賞性“為由,反對刀郎入圍“最具影響力的十大歌手”。
汪峰也評價“刀郎之所以會火,是因為大家聽了太多過于精致的歌,在一聽比較粗獷的就會覺得新鮮。這是中國流行文化或流行音樂悲哀的表現(xiàn)”。
按照傳播學中“沉默的螺旋”理論,大部分典型的短視頻神曲受眾并不具備發(fā)聲的條件,他們是“沉默的大多數(shù)”。
擁有大量積累的樂評人、專業(yè)音樂人、重度樂迷占據(jù)著審美鄙視鏈的上游端,為更高價值的音樂劃下了一定的標準。
根據(jù)騰訊音樂數(shù)據(jù)研究院2021發(fā)布的《華語數(shù)字音樂年度白皮書》,華語數(shù)字音樂用戶規(guī)模為數(shù)億級,趨近中國網(wǎng)民總量,而對比之下“華語樂壇”引發(fā)關注后,社交媒體熱搜量級約為百萬級。
互聯(lián)網(wǎng)之上,主動表達者和沉默的消費者之間存在巨大的鴻溝。
更不談審美鄙視鏈上層鑒賞能力突出的樂迷、專業(yè)音樂人和從業(yè)者的體量則進一步減少。
這些音樂市場上的精英用戶擁有更挑剔的藝術品味、對音樂有更高的品質要求,但通俗的大眾市場評判者起音樂的“商業(yè)性”。
其實網(wǎng)絡歌曲每個年代都不缺,大浪淘沙之下,經(jīng)典作品總能永流傳,曾經(jīng)大眾對《學貓叫》深惡痛絕,2022年還有誰會拾起這過氣神曲。
同時,并非每個人的聽歌動機都處于高品質的音樂審美,音樂作為藝術,同樣具有娛樂性與功能性。
嚴肅聽歌并不是所有人的日常,人們愿意接受“蜜雪冰城甜蜜蜜”為雪王貢獻一杯遠低于市場價的奶茶,也不排斥借助4536251的萬能和弦在視頻平臺玩踩點。
十年前批判刀郎的汪峰可能也不沒想到,他會在專業(yè)歌手競技的《歌手》舞臺上翻唱抖音神曲《空空如也》,以及二次元代表作《普通disco》。
03 華語樂壇難靠一招鮮吃遍天
唱片工業(yè)時代過去,當神曲制造也不再百試百靈,平臺分流下推新歌難,樂壇式微下推新人更難。
于是華語樂壇打起懷舊牌,一招鮮吃遍天。
不同于早年新生代能靠著原創(chuàng)作品在原創(chuàng)音綜里闖出一番天地,老歌新唱成為如今懷舊音綜的主要模式。
從《歌手》到《蒙面唱將》姑且算是當時音樂綜藝的新嘗試,而后《夢想的聲音》《我們的歌》《時光音樂會》《天賜的聲音》,所有競演類非競演類幾乎都陷入同質化的“資深歌手+金曲”的模式,甚至還有主打老歌翻紅的《金曲撈》。
以往能出金曲的春晚音樂區(qū)也變成了拼盤演唱會,我們也就經(jīng)常看到音樂流媒體、視頻號、抖音等紛紛抓住懷舊牌,押注老牌歌手線上演唱會,以及老牌歌手拼盤的“時光金曲演唱會”。
衡量時間、金錢和精力,音樂領域經(jīng)營多年唱功了得的老將比之原創(chuàng)音樂人,至少有聽眾基礎,也更為成熟,而時代金曲也總比做新歌更安全、不至于賠本。
于是這幾年的音樂綜藝上,周深、胡海泉、胡彥斌、張韶涵、張碧晨……來來回回那么些老熟人排列組合,在時代金曲上給我們展示樂壇教科書級別的頂尖唱功,在網(wǎng)絡口水歌上展示自己不凡的編曲能力。
關注樂壇新歌的成為少數(shù)。
除了短視頻平臺外,音樂大體量的聽眾一是來自綜藝,二是來自OST。
但正如湖南衛(wèi)視《歌手》從如日中天到日暮西山,總是拿老歌和老歌手炒冷飯觀眾也陷入了審美疲勞。
OST上為了求穩(wěn)也是慣用的毛不易、周深、劉宇寧“苦情三件套”。
平臺求穩(wěn),翻唱之下也不乏好作品,但華語樂壇真的一直在回憶中無法自拔嗎?其實并不見得。
翻翻熟悉的老歌手動態(tài),很多人也在不停出歌,新生代好作品也不少,只不過音樂消費與聆聽愈發(fā)分眾化的時代,大多數(shù)人為自己打造了音樂上的“信息繭房”。
喊著華語樂壇要完的聽眾,可能一年到頭也不會打開音樂軟件幾次,而拿著“年度十大熱歌”嘲諷的營銷號平時也并不見得少拿這些歌做剪輯bgm。
而現(xiàn)在,疫情穩(wěn)定之后,線下演唱會、音樂節(jié)再次重啟,高昂的演出票價更是給了渴望聽線下的沉重一擊,單看下圖票價,誰能想到這只是小眾樂隊、嘻哈歌手的拼盤音樂節(jié)。
太湖灣音樂節(jié)上,開始是延遲演出,后來天氣突發(fā)異常最后取消壓大軸的萬青的演出,憤怒的搖滾聽眾直接向臺上扔礦泉水瓶導致萬青鼓手被砸。
九寶十周年巡演上,有觀眾在演出過程中向其他觀眾噴灑防狼噴霧。臟手指樂隊演出,主唱唱到“讓我給你買一包煙”時,被觀眾投擲的一包煙砸在臉上。
收高價又不專業(yè)的主辦方、不文明的觀演行為,很難說清這到底是誰的責任,徒留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普通觀演者。
封控時控訴沒有演出,放開時鬧劇頻出,雖然只是個別現(xiàn)象,卻像極了如今華語樂壇究極擺爛,努力也不被認可的現(xiàn)狀。
樂壇并非一個人才算樂壇,也并非歌手才是音樂圈,從創(chuàng)作主體到版權方到平臺到消費者,所有環(huán)節(jié)都與流行音樂的走向息息相關。
各地音樂節(jié)陸陸續(xù)續(xù)熱熱鬧鬧官宣,歌手正常發(fā)歌,聽歌的人繼續(xù)聽,不聽歌的也不會影響生活。
周杰倫時隔六年發(fā)新專輯成為音樂圈大事件,QQ音樂、咪咕音樂上線官方數(shù)字專輯預約通道破紀錄戰(zhàn)報不斷,抖音、快手、B站、微博同一時間“首發(fā)”MV播放量輕輕松松過千萬,快手邀請到了周杰倫本人首次線上直播……
樂壇紛紛擾擾喧喧鬧鬧,流行音樂會不會更好不好說,但我們知道,只有網(wǎng)易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。
參考資料:
娛樂獨角獸:TMEA十大熱歌成抖音十大神曲:誰在決定華語樂壇的“審美鄙視鏈”
金融界:抖音神曲“工廠”造
深瞳商業(yè):騰訊快手B站,誰最需要周杰倫?